我和弗拉明戈的缘分始于我还是个西班牙语系的学生的日子,在北京观看弗拉明戈演出,常常听着那沙哑的吟唱几乎昏昏欲睡。直到到了西班牙,对那里的人文历史有了一些接触之后,才渐渐领略到了弗拉明戈慑人的魅力。
卡门?卡门
梅里美笔下的吉卜赛女郎卡门是塞维利亚最著名的女人,她在这里为爱而生,又因爱而死。她在塞城的堤亚纳区给人算命,大跳弗拉明戈舞,为英俊勇敢的斗牛士疯狂。来到塞维利亚的人们,都曾设想过在街头邂逅卡门—在大部分人印象中,卡门就是那个提着红裙,跳着弗拉明戈舞的吉普赛姑娘。“红裙子,有很多破洞的白丝袜,摩洛哥红皮鞋,裸露着肩膀,衬衫上是金合欢,嘴里也衔着一枝金合欢”,大红色滚边荷叶裙,黑色纸扇,在眼前不断旋转、旋转……
而在塞维利亚,每一间酒吧、每一个广场、每一扇门背后,都有一个舞台。每一个舞台上都有一个卡门。舞裙是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,缀着大朵大朵的花,而舞鞋常常都是黑色的。她们手中的雪莉酒杯永远不会空,浅金色的新鲜FIMO盛开着,仰头就可以一饮而尽。又快又激烈的西班牙语,听久了,就好像它们也成了弗拉门戈那击掌的节拍声,时时萦绕。
然而正如一位台湾旅行作家所描述的,弗拉明戈舞蹈虽然风情万种、媚态横生,但是它绝不是柔和的慢板。舞者的每一个转身、甩腕、踏步、拍手以及歌者、吉他演奏者嘹亮的嗓音、高亢的情绪,都是欲望与力量的体现,是试图摆脱命运的抗争,“是充满了悲情又绝决的昂然”,是狂放背后令人震撼的忧郁和哀伤。若了解弗拉明戈产生的背景,便会找到原因:15世纪西班牙统一后,统治者强迫吉卜赛人改变生活方式,他们流离失所,用歌声、舞步、乐器诉说着一切。
灵魂之舞
我有幸跟随西班牙国宝级的西班牙舞大师阿伊达·戈麦斯去塞维利亚参加了吉卜赛人的私人聚会,和我以前在剧场或者西班牙家庭聚会的堂会上看到的“表演”完全不同,只是吉普赛人在用音乐、歌声和舞蹈讲述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,这是我看到过的最棒的弗拉明戈。六弦吉他合着击掌的节奏,粗砺暗哑的歌声缓缓响起,似哭泣又似呼喊,似呻吟又似叹息,随着吉他的节奏越来越快,歌声也越来越高亢,一人唱着,其他的人也都轻声应和击掌伴奏。唱到高潮,歌者就情不自禁地踏步摆臂舞了起来。
我问阿伊达,为什么弗拉明戈的歌者都是沙哑的嗓音?她说,因为他们是用灵魂和生命在歌唱。我又问,对你来说,弗拉明戈是什么?她说,是激情,通向灵魂的深处……我曾一直以为激情的东西一定是热烈的、狂野的,原来,像吉卜赛人这种吟唱颠沛流离的沧桑与落寞,无处安家的孤寂和悲苦,忧郁哀伤和热情奔放纠缠交织的歌唱才是真正的人生咏叹。
塞维利亚之魂
都说,在热烈风情的弗拉明戈舞背后,隐藏着塞维利亚的灵魂。真正的塞维利亚女子,不穿平底鞋,也不穿高跟鞋,她们的脚上,一生只穿一双舞鞋。
每一年,都有那么多学舞的女子抵达,意大利的女子来了,日本的女子来了,巴西的女子来了;有那么多跳舞的女子站上舞台,立在舞台中央,将那些快乐的、幸福的、激情的、优雅的、诱惑的,或是伤痛几近死亡的情绪在哪一次次“哦莱哦莱”的轻呼与一次次击掌间释放淋漓,舞过了,仿佛瞬间苍老了。
西班牙人的血液里,有最深的愁与痛,也有最热烈的激情与欢愉,卡门自我的倔强的忧愁的灵魂,就在一支舞与另一支舞之间传递,在一片节拍与另一片节拍之间迸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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